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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少爺與水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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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少爺與水(七)

行簡偷偷在手機上查了與這個病有關的資料,巨額的治療費用看得他瞠目結舌。他猶豫了許久,還是給外公發了條消息,不安等待回信的時間裏,他又同張小甲打聽了更多情況。

“張大哥,你的侄女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叫張令皇。命令的令,皇帝的皇。”

“好……特別的名字。”

“特別吧。這不是我和他爸爸的名字都太路人了,才想著給她起個貴氣點的名字。這孩子打小就爭氣,她爸爸每次把她帶出去,都覺得臉上有光。”

行簡幾乎能想象,張小乙在一眾工友面前誇耀女兒時,臉上洋洋自得的表情。

“那令皇現在是在哪裏讀書,我讀高一,她應該比我小?”

“對對,她原本在讀初二的。但是,已經休學一年多了,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,回去繼續讀書。”

話題開始往傷感的方向發展,讓行簡不知該如何繼續往下接話。好在此時,他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。他看了看剛剛收到的消息,眼中也有了光亮。

他向著張小甲笑笑,問道:“張大哥,要是方便的話,能不能讓我去看看令皇?”

張小甲有些驚訝,但想想侄女最近一直在住院,每天就對著他們兄弟兩個的臉,估計早就看膩了。要是這時候有個新朋友去看看她,她應該會開心些。正好,還可以讓那孩子勸勸眼前的小兄弟,遇上什麽事兒都得想開些。

想到這兒,他點點頭:“好啊,但是我出來的時候她剛睡下。過會兒再去,行嗎?”

“當然好。我正好也趁這段時間去買份見面禮。”

按照金德貴原本的計劃,行簡見過母親後,就該離開本市,去專門的學校學習。但為了處理好張令皇的事,他在此多留了半個月。

這半個月的時間裏,他幾乎是在外公家與醫院兩點一線。

真正認識張令皇後,行簡發現,她本性是個很活潑的孩子。生病限制了她日常的行動範圍,她也曾經消沈過一陣子,但很快就從那段灰暗的日子裏走了出來。

當父親和大伯都不在,病房裏只有她和行簡時,她才解釋說:“我爸爸和我阿伯為了我,已經放棄了很多東西。在他們面前,我不該難過的。”

行簡看著她臉上強行擠出來的笑容,心裏有些發緊。他只能輕聲安慰道:“生病不是你的錯。別害怕,會好起來的。”

就在這時,他耳後被一個涼涼的東西打了一下,凍得他輕呼一聲,反而將張令皇嚇了一跳。他趕忙擺擺手,表示自己隨便喊喊沒啥大事,同時伸手在肩膀上一摸,摸到了一粒小小的冰粒子。

幾秒鐘過後,落照的聲音從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傳了過來:“人小姑娘傷心著呢,你就這麽隨便兩句做安慰,敷衍過去了?好歹變個小魔術逗逗人家,幫她轉移下註意力啊。”

行簡剛想說他哪裏會這些,就被預判到的落照用一句“你會”堵了回去。

在落照的半強制協助下,他最後還是給張令皇表演了一個“大變冰碴子”。這一招倒確實有效果,瞬間轉移了她的註意,將病房內的陰霾一掃而空。

從病房出來後,行簡才放出聲音同落照閑談起來:“你怎麽還……進化了?之前不都是用水炮嗎?”

落照得意一笑。

她也是最近才發現,她不僅能控制水量的大小,還能控制水流的溫度。殺傷力瞬間提高,讓她對未來充滿信心。

行簡一直等到張令皇順利接收完手術治療,才踏上了屬於他的求學路。與這小女孩相處了一段時間後,他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。他再沒有第一次到醫院時的不安與迷茫,與母親董媛好好道了別。

他偷偷與母親做了約定,等他有更正式的歌曲誕生,一定第一個帶來給母親欣賞。

要是到時候,母親能睜開眼睛來聽,就是最好不過。

^

朱博宇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高樓,將被扯壞了袖子的外套搭在肩上,跨步走了進去。

幾年前他從金老爺子的公館晚宴上逃走,當天晚上就遭了報應。

也不知晚宴上的消息怎麽會傳得如此之快,馬上就有人知道他失了勢。他跑出去不久,就被人一悶棍給打昏,再醒來時,已躺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裏。

他不知自己在黑暗中挨了多久,只覺得似乎過了好幾天。好容易等到門被打開、有光亮從外頭落進來,強烈的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睛。

朱博宇瞇著雙眼盡力看去,看清來人是誰的瞬間,心臟像是被一只名為“恐懼”的大手給攥住了。

孔博明,他高一時的同班同學,也是長期被他霸淩的對象之一。

朱博宇找“兄弟”把孔博明往死裏打的原因有兩個:

其一,兩人的名字裏都有個“博”字,犯了沖;

其二,聽說孔博明是個私生子,身世不幹不凈。

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——

不被親生父親承認的私生子,等同於被拋棄的廢物,就算真鬧出了什麽事,也不會有人替他出頭。就跟無依無靠的行簡一樣,可以隨意欺負侮辱。

當孔博明陰沈著一張臉、手拿一根高爾夫球桿走進地下室時,朱博宇想起了當初自己是怎麽對付他的。

他被脫光了全部衣物,□□地丟在足球場中間,手腳都被膠帶緊緊捆住。他的眼睛並沒有被蒙上,只能眼睜睜看著球棒往他身上砸。他試圖通過左滾右翻的方式躲避傷害,卻被幾雙腳牢牢踩在了原地。

在那間昏暗的地下室裏,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朱博宇的身上。他像只蛆蟲似的左右蠕動,試圖避開高爾夫球桿的攻擊,可惜收效甚微。

他在那裏被困了整整一個星期,才終於在某個雨夜,被裝在尿素袋裏丟出門去。被丟在垃圾桶旁時,他還聽到了孔博明低低的威脅:

“我勸你不要讓這件事被鬧大,畢竟現在的你,也是個來路不明的私生子。要是被其他和我一樣的人發現了你的去向,其他人可未必會有我這麽善良。”

朱博宇聽了進去,開啟了一段四處躲仇家的生活。

這生活持續了整整三年。

到今天早上,他經過一條小巷子時,被人搶走了身上所有的錢。外套的袖子也是在那時被拉扯壞的。他只感到前路一片灰暗,讓人失去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。

就在他想要一了百了時,他接到了朱廬海的消息。

朱博宇的躲藏毫無疑問是成功的,朱廬海不過是晚了五天才開始行動,就徹底失去了同他的聯系。

朱廬海找兒子的過程還因為生意遭到打擊,不得不中斷了一段時間。

伴隨著董媛的倒下,他在生活中是滋潤了不少,可在生意場上卻是處處碰壁。勉強堅持了一年後,他終於盼到個翻身的好機會。

朱廬海的公司以售賣各類家用電器為主,他從朋友那兒得到一手消息,立刻砸進大量資金,進了一批新型智能家電,等著時機成熟拿出售賣、大賺一筆。

可偏偏就是這批他賭上身家性命的貨物出了問題。

售賣日前一天,員工進倉庫做最後一輪檢查時,發現倉庫裏的積水已經沒過腳踝。新家電連東西帶紙盒在水裏泡了一整晚,全部報廢。

憤怒至極的朱廬海想要追責,卻發現無從追起,前一天最後一個進倉庫做確認的人,正好是他自己。為了不洩密,他特意獨自一人進入其中。也許是當時不小心碰到了哪個開關,才導致悲劇的發生。

經過此次沈重打擊,本就入不敷出的公司迅速滑向破產邊緣。他用了整整一年時間,才終於保住老朱家的產業,找兒子的歷程也因此耽擱了一年。

危機度過以後,他重新派人去尋找朱博宇的下落,好在這次進行得比較順利,沒過幾天,就有人在附近看到了他,並發消息請他到公司大樓來。

朱博宇正想從大門進去時,一個接待小姐匆匆跑來,在離公司還有段距離的地方攔住了他。

她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,開口時態度很堅決:“朱少爺,辛苦您稍微多走幾步路,從後門進去。那邊也有一部電梯,能直達頂層,不會太麻煩的。”

朱博宇嗤笑一聲:“既然覺得我這前兒子丟人,就別求著我回來啊。”

接待小姐的笑容沒有發生分毫變化,假得如同一張面具:“朱先生一定有自己的考慮,還請您稍微體諒一下他的苦心。”

要是在過去,朱博宇一定會表現得更有脾氣一些,但這些年的經歷讓他不得不懂得了一些做人的道理,所以今天的他只是輕哼了一聲,便按照接待小姐所說的,往後門的方向找去。

和他擠進同部電梯的還有三四個人,她們看到他最後進來,立刻將腳步往邊上挪了挪。雖然一句話沒說,但嫌棄已經從這個動作中展露得淋漓盡致。

現在的他,確實很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。

朱博宇心頭堵了團火,刺得他太陽穴處突突地跳。電梯門將要關上時,一抹亮色快速擠進了電梯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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